田汉
田汉（1898—1968），湖南长沙人，中国著名剧作家、诗人、文艺活动家，与欧阳予倩、洪深并称为中国现代戏剧三大奠基人。1916年留学日本，参加少年中国学会。1921年与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等成立创造社。1926年，创办南国电影剧社。1931年，田汉与夏衍、洪深、郑君里等人加入中国左翼戏剧家联盟。新中国成立后，他为电影《风云儿女》谱写的主题曲《义勇军进行曲》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曾任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局局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中国文联副主席等职。1962年，田汉在公干之余到湛江观看多场戏剧，并为雷州歌剧改革指明方向，还创作多首诗歌赠予湛江人民。
赞赏湛江戏剧的发展
1962年3月，文化和旅游部部和全国戏剧家协会主办的“全国话剧、歌剧、儿童剧创作会议”在广州召开。田汉出席会议。在发言中，他指出社会主义的时代要求和发展流派问题。会后，田汉偕夫人安娥到广东江门、阳江、湛江以及广西合浦、钦州等地参观访问，经海康（今雷州）、徐闻到海南岛。田汉非常关注地方剧种的发展。他观看湛江艺术学校组织的《西厢记》演出后，登台与演员合影留念，并称赞《武松醉打蒋门神》中武松的扮演者陈大卫充分发挥了粤剧传统南派独有的武技表演，“别具南派少林风格”。最让田汉印象深刻的是湛江专区粤剧团演出的《寸金桥》。《寸金桥》原是一部反映清末人民群众反抗法国帝国主义侵略的大型话剧剧本。1959年初，时任中共湛江地委书记的孟宪德委派杨子江与剧作家熊夏武等将话剧剧本《寸金桥》改编为近代历史粤剧。同年5月，该剧曾广东省文艺会演。此后，该剧在《剧本》月刊1961年第1期发表，收入1962年出版的《中国地方戏曲集成·广东省卷》，同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单行本。1960年，周恩来看完结束后，高兴地走上舞台，和演员们一一握手合影，对地委的领导说：“这部戏剧不但编得好，而且演得好！”1961年，郭沫若观看《寸金桥》后作诗《看演〈寸金桥〉》：朝过赤坎闻传说，夕听南腔演艺林。法帝入侵凭傀儡，义民激愤沥肝心。千家炮火千家劫，一寸河山一寸金。不与奴才甘卖国，至今遗恨尚难任。田汉观看《寸金桥》后心潮澎湃，为此赋诗一首《观粤剧〈寸金桥〉》：寸金桥下水滔滔，寸金桥上血如潮。八百健儿卫国土，一年苦战收功劳。长矛短剑尽利器，白叟黄童皆俊豪。西看故事入乐府，使我斗志干云霄。针对该剧的特点，“谈到剧本创作时，田汉同志说，我们要用革命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方法，要有丰富的想象，又符合历史的真实，把思想、生活、技巧三者扭合一起，才能达到人物典型性格的深化，情节逼真、动人和合情合理。他认为粤剧《寸金桥》的创作基本上是成功的。在表演上，热情赞扬了演员谭天亮塑造遂溪知县李钟珏这个人物很有深度。”同时田汉指出，“《寸金桥》中的陈耀邦，在舞台上看来，是一勇之夫，冲劲很大，但人物性格的发展比较简单，智谋不足。应该把陈耀邦刻画得既有勇又有谋，更加可爱，更加丰满。”1962年8月16日，《羊城晚报》刊登田汉的文章《繁华绮丽从根生》。他说：“湛江很多地方剧团是保存着一些东西的。……湛江的粤剧团也保留很多粤剧特有的东西。因此，要向传统学习，也要多方面向地方剧团学习。”
促进雷州歌剧的改革
雷州歌剧源远流长，明代已呈现雏形，清代不断发展，历经姑娘歌、劝世歌、大班歌阶段，1964年正式将雷州半岛民间歌剧确定名称为“雷剧”。1953年，政务院发布《关于戏曲改革的指示》，湛江专区文化部门部署改制旧雷歌戏工作。1958年，中共湛江地委雷州歌剧改革工作组成立。1959年1月，海康县和平雷州歌剧团升格改名为粤西雷州歌剧团，李莲珠为首任团长。同年5月，召开雷州歌剧改革座谈会。改革工作组首抓剧目和唱腔，避免“演戏无本，唱歌无谱”的所谓“爆肚戏”现象。正值雷州歌剧改革的关键时期，田汉到湛江视察，通过观看剧目之后提出若干建议，为雷州歌剧的改革指明方向。1962年4月，田汉在湛江地委宣传部副部长杨飞陪同下抵达海康，在海康县城观看雷州歌剧《崔子弑齐》。该剧讲述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杼杀齐君的历史故事。观看此剧后，田汉写下诗作《过海康》：海康曾是逐臣窝，今日江山丽景多。萧寺阇花吟伯纪，罗湖烟水忆东坡。乌鸦暮集千寻塔，白鸟朝滋万顷禾。难忘金戈红粉夜，弑君崔杼入雷歌。田汉将此诗抄录赠予友人时，题识曰：“一九六二年四月末过海康，这里是雷州府旧城，有雷歌剧，为王风同志录所得句。”诗中的“伯纪”是宋代被贬雷州的大臣李纲的字，他撰有诗作《天宁寺阇提花》。“弑君崔杼入雷歌”即是指观看雷州歌剧《崔子弑齐》一事。当时在雷州一中任教的陈湘与田汉一起欣赏雷州歌剧。田汉说：“雷州歌旋律很好听，群众基础也很好，只是略感单调，如果不创新，再过二三十年就会失去观众。应以雷州歌旋律为基调，向地方剧种方向发展。”这坚定了陈湘进行雷剧改革的决心。此后，陈湘调入湛江艺术学校，对姑娘歌、颂神歌、劝世歌和大班歌传统旋律进行广泛调查，收录在《雷韵》书中，并主编《雷剧志》和《中国戏曲音乐集成·广东卷·雷剧分卷》。陈湘认为田汉是他在雷剧事业上的“引路人”。随后，田汉一行乘专车抵达徐闻，在徐闻人民礼堂观看徐闻县粤剧团演出的《人面桃花》，以及徐闻县雷州歌剧团演出的《罗通扫北》《茶瓶记》各一折。次日，徐闻在县委会议厅召开文艺座谈会，田汉参加会议并发表讲话，“他首先肯定了两个剧团好的一面。对两个剧团所取得的成绩表示赞赏同时也指出雷州音乐过于单调，应该加以改革。他说，音乐的改革主要靠音乐工作者，改革的目的是要达到丰富和提高，但不能离开基础。……最后，他说，行政上有中央、省、县的等级之分，艺术上是没有级别的。要培养艺术的新一代，各省、县要形成一种竞赛，努力提高艺术水平，欢迎你们到北京演出。”欧阳邦、蔡茂松的《犹闻战歌起雷霆——忆田汉同志在湛江》一文记述，田汉对雷州歌剧特别关心，认为它风格粗犷豪放，有优良传统艺术，也有深厚群众基础，具有非常浓郁的生活气息。他建议一方面要细心、耐心整理、继承传统，保留雷州歌剧原有特色和风格；另一方面，还要大胆革新。“雷州歌发展成戏剧仅是一个基础，但毕竟音乐和唱腔都比较单调，曲白缺乏文采。今后必须丰富它，提高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如果改革后的雷州歌剧，离开了原有的基础，连雷州人也不承认，这样的改革是失败的。为使改革的路子走得稳健，新文艺工作者要依靠艺人，共同研究，进一步丰富和发展文学、音乐部分，使它成为一个很好的剧种，成为艺苑中一朵绚丽的鲜花。”湛江地委非常重视田汉的意见，随即在湛江专区艺术学校创办雷州歌剧专业班，组织艺人开展更大规模的雷州歌剧改革，调来一批文化工作者，建立唱腔体系。近数十年来，雷剧改革取得不俗的成绩。1992年，现代雷剧《抓阄村长》获中共中央宣传部“五个一工程”大奖；2001年，雷剧名旦林奋获“中国戏剧梅花奖”；2011年，雷剧进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雷剧在传统与创新的道路上稳步前进，前程远大。
留下《湛江纪行》诗篇
田汉视察湛江期间，除了观看多场戏剧演出外，还参观访问了雷州青年运河、南三岛、堵海大堤、贵生书院等，留下了不少诗篇。田汉哲嗣田申曾说：“我父亲一生所写旧体诗词很多，也获得许多人的喜爱，从他的气质和奔放的感情来看，他的诗歌和歌词的成就，并不逊于戏剧创作。”2001年由中国田汉基金会、研究会组织出版的《田汉全集》共20卷，收录话剧、戏曲、歌剧、电影剧本、诗词等，其中就包括创作于1962年4月的七绝《湛江纪行》组诗六首，除了前述《观粤剧〈寸金桥〉》外，还有五首如下。访雷州青年运河八亿澄波接九天，今人渠利迈前贤。请看十万青年汗，尽灌雷州待垦田。雷州青年运河于1960年建成，主要目的是灌溉农业，数十万青年民工参加建设。邓小平为“雷州青年运河”题名。大渡桥——天河虹桥九孔石墩多，上有天河下地河。恰似绣针挑十字，湛江从此米粮窝。全集编者注曰：“雷州青年运河有大渡槽，水从渡槽通过，槽下有天然河流与运河成十字立体交叉。”该渡槽长达1200余米，高32.7米，宽5.5米，从此可以引水灌溉遂溪、麻章等不少地区，为水稻、甘蔗种植提供水源。看堵海工程青年百万劲冲天，石作长堤海变田。设闸安排咸淡水，归家不靠往来船。北风怒激湾头浪，春雨斜联岛上烟。他日再填南面海，连天一片雪花盐。作者自注“一九六二年四月十六日午后游湛江东北大堤堵海工程，并由大堤步至东海岛。”1958年，湛江市堵海工程总指挥部组织群众填筑堵海东北大堤，全长6820米。大堤建成后，东海岛成为半岛，并实行“三通”——通车、通电、通话。访南三岛不许风潮犯稻粱，沿滩百里木麻黄。北涯南滘岛连岛，东陌西阡秧接秧。曾说白沙遮日月，今看绿水泛鸳鸯。归来已是湛江夜，灯塔回眸万丈光。
作者自注：“一九六二年四月十七日午后穆杰同志与张政委邀游三岛，由巴东乘车直到灯塔岛，归途已暮。”诗中巧妙地将岛名灯塔、北涯、巴东以及地名白沙、南滘融进诗句之中。穆杰时任湛江专署副专员，陪同田汉考察。当时在南三公社工作的陈强接待了田汉一行，陈强回忆田汉高兴地说：“南三人民真是好汉，堵海联十岛，把沙滩变绿洲，恶劣的环境大改变，人民生活大改善。”游湖光岩古寺蕉残花满枝，一湾凝碧聚幽奇。真同玉女开妆镜，亦似山灵捧墨池。铁石不磨忠定字，江河奔放鼎堂诗。新来凿得崖千尺，好纪丰功跃进期。诗中的“忠定”是李纲的谥号，他曾书写“湖光岩”三个大字。“鼎堂”是著名学者郭沫若的字，郭沫若的《颂湛江（五首）》之一是《游湖光岩》。
此外，田汉在徐闻期间参观苏东坡题石、贵生书院、登云塔和观赏缅茄树，写下诗歌《看苏东坡题石并访汤显祖贵生书院遗址》：万里投荒一邑丞，孱躯那耐瘴云蒸。忧时亦有江南梦，讲学如传海上灯。倘见缅茄新长日，曾登唐塔最高层。贵生书院遗碑在，百代徐闻感义仍。诗中的“邑丞”是指明万历十九年被贬为徐闻县典史的汤显祖。汤显祖，字义仍，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官至礼部主事。他是明代著名戏剧家，有“东方莎士比亚”之称。汤显祖在徐闻建造贵生书院，弘扬教泽，田汉认为这是汤显祖给荒僻的徐闻人民送来导航明灯。时隔三百多年，戏剧大师田汉给雷州歌剧改革所指明的方向，同样是导航灯，历久而不灭，为湛江人民所怀念。
（作者单位：暨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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