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表(1515—1581),字惟敬,明代从化人。少时聪颖,过目成诵,9岁能诗,13岁中秀才,20岁中乡试举人第六名。后因会试多次落第,欲归隐罗浮,在母亲的敦促下,44岁时才听候铨选,就任翰林院孔目。不久以文才和书法得到上司赏识,不断升迁,最后一直做到了河南布政司参议。
他虽不是博罗人,却与罗浮山有着密切的关系,对罗浮山有着深厚的感情。他自号瑶石山人,又号罗浮山樵,以罗浮人自居。他曾在罗浮山刻苦读书,潜心修炼。少年得志的他20岁中举后三次进京会试,结果却大失所望,屡屡名落孙山,大受打击,于是想归隐罗浮山,那一年他27岁。也可能是他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决定到罗浮山再闭门苦学几年,因为当时罗浮山是岭南的学术中心,那里有良好的学习环境和浓厚的学习氛围。其时岭南大儒湛若水讲学于增城、罗浮,岭南乃至赣闽学者从之甚众,是时黄佐、庞嵩、方献夫亦讲学于罗浮山中或附近,一时罗浮儒学蔚为大观。黎民表在罗浮山瑶石台下的一块平地上筑瑶石山房读书,自称瑶石山人。目前不太清楚他在罗浮山中究竟呆了多长时间,但他一定是个“罗浮迷”,他将罗浮山各处名胜古迹题咏殆遍:朱明洞、黄龙洞、飞云顶、青霞谷、朱子庵、彩云轩、黄子书堂等,在他的笔下异彩纷呈。王世贞、胡应麟、宗臣等学界名流一提到他就会把他和罗浮山联系起来:王世贞《送黎惟敬还南海因怀梁子》开篇写道“海内自与黎生左,蹑履竟入罗浮山。罗浮璇房七十二,往往仙迹非人寰。”宗臣在《报黎惟敬书》中说“君归罗浮,其伐木结庐以侍鄙人,鄙人将携足下拾芙蓉以观沧海耳。”都是将黎民表和罗浮山联系起来。至于忘年交小友胡应麟的笔下就更多了:《寄黎惟敬》中有“结社遥当四百峰”“罗浮树袅云千色”句,《黎惟敬得告还南海过余草堂话旧信宿别去》中有“题诗莫向罗浮顶,片片梅花引客愁”句,在挽诗《哭黎惟敬秘书四首》中说“此日朱明洞,谁同对浊醪。”“罗浮残月堕,碣石断虹留。”到最后也把黎民表和罗浮山联系起来。
黎民表是个“罗浮通”,是罗浮山的宣传家。他钟爱罗浮山,为恩师黄佐的《图经》作了《罗浮山图经注》,写了《图经赞》,和恩师黄佐一起修撰《罗浮山志》12卷。在京城时,他向朋友介绍罗浮名胜,叮嘱朋友到岭南一定要看罗浮山。明万历七年(1579),因为冒犯张居正而被贬为广东副使的赵志皋想到罗浮山走走,就专门请来曾居山中的黎民表和祁衍曾做向导,他们一路走,一路吟诗,经过石洞山房,拜访了大名鼎鼎的石洞主人叶春及,当时博罗人韩鸣凤、张萱、张萃也在现场,那是一次难得一见的岭南学者大聚会。
他博学多才,曾预修《世宗实录》《穆宗实录》,奉旨写的诗文很多,都讽谕得体,先后得到皇上白金文绮的赏赐。他的诗歌数量大,仅《瑶石山房诗集》(一作《瑶石山人稿》)16卷就存诗1600多首;精品多,在当时就很有诗名。嘉靖年间,他与梁有誉、欧大任、吴旦、李时行等5人结社于南园,重振诗学,时人称之为“南园后五子”。进京之后,与海内名流也多有交往唱酬,诸如文徵明父子、王世贞、李攀龙、宗臣、胡应麟等文坛巨子。他是明代中期七子诗派的重要羽翼人物,《四库提要·瑶石山人稿》将黎民表列为“续五子”之首,称“王世贞所取续五子,无愧大小雅才者,仅此一人”。陈文烛说他的诗“古诗不雕而藻,子建、景阳之遗也。歌行恢张而润,达夫、嘉州之遗也。七律冲澹而远,应物、随州之遗也。五言清而逸,排律整而洁,浩然、佺期之遗也。”王世贞也称赞他的五言古诗“和平丽尔”,在建安和梁陈之间;七言歌行有卢杨沈宋之韵,近体诗则“沨沨全盛遗响”,为岭南其他名士所不及。
黎民表诗歌创作上诸体兼擅,五古、五律、五排、五绝、六绝,七古、七律、七排、七绝,佳作很多。从内容上看有交际应酬诗、即事感怀诗、即景抒情诗、咏史怀古诗、托物言志诗等。交际应酬诗在他的诗歌中占了相当大的部分,这些诗大多以亲友赴任、还乡、出游、生日、悼亡为题材,或聚散迎送,或寄赠酬答,或次韵唱和,都写得情深意切,真挚感人。其他类别的诗也都出手不凡,平庸之作很少,当然也可能是他爱惜羽毛,在结集前已经把一些不满意的诗作删去了。
今天的评论者一般认为从总体来看,黎民表的古体诗拟古痕迹终嫌过重,不如其近体诗风格清劲刚健,意味深远。胡应麟在诗话《诗薮》中说“惟敬近体深靓庄严类公实,而老健过之。”“老健”,是因为他经历了生活太多的磨炼和情感的体验,因而老而弥工,健笔凌云。黎民表的近体诗追求盛唐气象,师法杜甫。其诗风深受杜甫影响,喜用杜甫诗中的意象和词汇句法,如学杜诗的标志词“万里”,仅《瑶石山人稿》中就有50多处,例如:“三年报邦政,万里导遐征。”(《赠陈诏州》)“一息骋万里,鲲鹏安足俦?”(《五游赠郭山人次甫》)“孤帆破浪杳然去,赠君万里遥相思。”(《送邝和仲之郁林》)“看君称纳麒麟殿,不愧万里腾骧材。”(《送梁尚宝宣伯册封还朝》)“出门大笑谁绝群,浮云万里忽相逾。”(《送梁思伯游燕兼赴故人吴给事匡庐之约》)“我游万里常经此,岁月崩奔逾四纪。”(《中宿山歌》)“平生正得参禅力,万里危途百不忧。”(《题黄山谷书黄龙禅师开堂疏》)“扬帆万里楚江行,君是无机亦有情。”(《送陈汝信》)等等,都有明显的学杜痕迹。但他又比一般的学杜者高明不少,作诗不只是停留在摩字拟句上,而是渗透了个人丰富情感和经历。他以杜甫诗歌沉郁顿挫的风格特征和严谨内敛的神韵气质为取法对象,学习其精严的格律、严谨的法度,着重在杜诗的精气神方面去汲取养分。既讲法度,又重神韵,这从他的七律《燕京秋怀》四首和《燕京书事》五首等就可以明显看出来。
谈起罗浮山文化,人们眼中似乎只有丰富深厚的道教、佛教文化,而没有儒学文化的影子,这实在是个误解。其实罗浮山也有丰富的寓贤文化、儒家文化,唐宋以来,罗浮山就一直是读书人读书深造的好地方,结庐山中建书房书院者代代有之,从唐代的刘轲,到宋代的罗从彦,再到明代的湛若水、黄佐、庞嵩、黎民表、叶春及、张萱,哪一位不是学富五车名满岭南的儒学大家?瑶石山人黎民表就是他们当中的杰出代表,我们为罗浮山中曾经走出了这么多声名显赫的大儒而感到自豪!
(作者单位:博罗县地方志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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