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庆鼎湖山庆云寺客堂的墙壁上,嵌有一块高51厘米、宽83厘米的石碑,上面刻着清代著名诗人袁枚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秋天,游览鼎湖山作的诗。
庆云寺客堂墙壁的袁枚等人游鼎湖山题诗(郭剑泉拍摄)
袁枚(1716—1798)是浙江省钱塘(今杭州市)人,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是清朝诗人、散文家、文学批评家和美食家。袁枚倡导“性灵说”,是清朝乾隆、嘉庆时期“性灵派”诗人的代表人物。著有《小仓山房文集》《随园诗话》等。
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袁枚应肇庆知府袁树之邀到肇庆游玩,留下多篇诗文,这篇《同杨兰坡明府游鼎湖作》为其中的一首。
昔日鼎湖山下的罗隐码头,已成现代渡口(摄影:郭剑泉)
袁树是袁枚堂弟,进士出身,少年时随袁枚入住随园。袁枚的大儿子袁通,原是袁树之子,出生的第二年即过继给60岁的袁枚。游览肇庆鼎湖山那年,袁枚已年近70岁了,依然兴致勃勃地由高要县令杨国霖(字兰坡)陪同,登上秋色正浓的鼎湖山,从而留下这首庆云寺客堂石碑上的诗。此诗原文:
同杨兰坡明府游鼎湖作
杨云待我游鼎湖,舣舟五日相招呼。
我约已久践更喜,跨上箯舆行十里。
守门狮象争相迎,扶筇先上半山亭。
佳境从兹似海涌,教人高唱升天行。
石磴纡回千万曲,似带如环往而复。
秋阳隔树笠帽凉,松阴覆地衣裳绿。
溪声渐大人声小,高崖瀑布飞难了。
万丈狂澜五道奔,轰雷掣电忘昏晓。
我卧危矶仰面看,拚身冲去都为好。
方袍佛子纷然来,牵裙同上讲经台。
威仪戒律都井井,布金地埽无纤埃。
已看庄严十方供,重餐精绝八关斋。
可奈斜阳红满树,心虽欲住身先去。
重斟尊酒肆高谈,舟中还说山中趣。
名山风景主人恩,相别如何不断魂!
留取数行诗句在,大书深刻镇山门。
诗中的杨兰坡,即是杨国霖,时任高要县令,他对袁枚十分景仰。袁枚初到肇庆,先由肇庆官府的一班官员陪同游览近郊的七星岩,返回住处吟写《署中诸友同游七星岩》一诗。随后,前往道教名山罗浮山,行前与杨国霖约定农历九月初直接到鼎湖山下会合同游鼎湖山。
他们离别后,袁枚去罗浮山游玩,然后到新会县拜会世交,并参观陈白沙的遗迹、著作,再返西江往鼎湖山。杨国霖收到袁枚自新会返回肇庆的消息后,于九月初一乘船顺流驶向鼎湖,把船停泊在鼎湖山下罗隐岸边守候。等到第五天,他才听闻袁枚所乘船只已返回端州境内西江,不禁欣喜异常,甚至随心所欲地幻想到鼎湖山庆云寺里的桂树也在候命,要等他们陪同贵客到达那里才开花放蕊。
庆云寺的桂树(摄影:郭剑泉)
两人相会后,袁枚得知杨国霖的船只已在岸边停靠五天了。暂别后又重逢,倍觉亲切。于是,满怀喜悦之情乘坐竹轿进山,感觉北山的青狮岭与南山的白象岭犹如守门的狮、象争相迎接。坐轿行走十里后才拄着手杖步行登山,先上半山亭。“我约已久践更喜,跨上箯舆行十里。守门狮象争相迎,扶筇先上半山亭。”箯舆是一种有坐位而无轿厢的便轿,即是雇人抬的竹轿,筇为实心的竹所作的拐杖。鼎湖庆云寺北边的山为青狮岭,南边的山为白象岭,所以说是守门狮象。一路上,只觉“佳境从兹似海涌,教人高唱升天行。石磴纡回千万曲,似带如环往而复。秋阳隔树笠帽凉,松阴覆地衣裳绿”。《升天行》是三国时期曹植的诗作,描写幻想中的仙山和神话里的神树,幻想升天而至蓬莱仙山,鼎湖山的佳境令袁枚感觉如入仙山。来到山上的飞水潭,他更难掩激情:“溪声渐大人声小,高崖瀑布飞难了。万丈狂澜五道奔,轰雷掣电忘昏晓”,不禁“我卧危矶仰面看,拚身冲去都为好”。此时身处佛教名山,在描写鼎湖山道与飞水潭的诗中,诗人已有了超然物外的灵感。
鼎湖山飞水 潭上飞瀑(摄影:郭剑泉)与飞水潭下龙潭瀑布(摄影:梁志强)
这天,山上的庆云寺正举办八关斋会,祈福报德,施舍素食斋饭。袁枚一行来到庆云寺,亲睹“方袍佛子纷然来,牵裙同上讲经台。威仪戒律都井井,布金地埽无纤埃。”“布金”借指佛寺讲经之所,源自晋·法显《佛国记》“祗园布金”的典故。“埽”古同"扫",即打扫。他们在这里看到讲经的场地擦扫得干干净净,观摩了众僧供养十方世界诸佛菩萨的庄严仪式,又享用过八关斋会精妙绝伦的斋食。
鼎湖山密林深处的庆云寺(摄影:伍尚慧)
鼎湖山的美景与庆云寺的法会,令他们流连忘返,直至红日西斜,才下山返回“重斟尊酒肆高谈,舟中还说山中趣”。他们并非佛门中人,在山上入寺随缘吃斋,回到红尘俗世,杨国霖作为东道主,免不了以美酒佳肴招待袁枚这位有美食家之称的长辈贵客。